AQB槍斃.

枪毙男团群博,专注all坤.

【AQB&2:00】哑巴

cp:丞坤

原文写手: @藥.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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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哥哥!」

 

「哥哥!」

 

……

 

蔡徐坤的手机屏幕一次又一次闪动着「你有一条新消息」,大约从未暗下来过,不知何时,混合着浓烈铁锈味的雨滴悄悄钻进了手机的外接孔,残忍又彻底将二人之间的联络永远定格在「99+」。

 

方才那标记是那样耀眼,就好像,眼前的这滩鲜红。

 

蔡徐坤固执地伸出手,想要抓到离自己仅一臂余之长的手机,上天却像是开了个玩笑般拉断了他眼前的电闸。

 

一片漆黑如墨。

 

到底为何光明与黑暗之间的搏斗,会恰巧牵扯上我。

 

范丞丞按下手机电源键,似是正在臆想着蔡徐坤看到这样的「99+」消息时的感动场景,他不自觉笑了出来。

 

那时命运正亲手为他夜思梦想的人儿蒙上了遮眼的白绢。

 

如是残忍。

 

最后他是踩着泥泞赶到他身边的,一切却都已经迟了,于是两具狼狈的躯体环抱,一具身已无温,一具心如死灰。

 

泪水洇湿了干涸的血迹,轻盈的血丝顺着水滴落在地上,回归故里,终在角落里蔓延出腐朽的花。

 

窗外有乌鸦飞过,「嘎吱,嘎吱」地发出难听的噪声。

 

干枯的尾音轻轻打着颤,如同死神呜咽的哭腔与哀鸣,穿过雨后湿润的潮湿空气漫入他的耳朵中,那灰色气味似乎又加重了几分。

 

远远地,一个男人忽而号啕大哭。

 

 

/

 

 

那是一个清澈的夏日,一对清澈的少年。

 

「哥哥!」

 

方才放学的范丞丞瞧见向自己冲来快要刹不住车的蔡徐坤,差点吓了一跳,但还是不顾二人身上的汗水泥泞,尽力展开双臂捞住了他,奈何抱拥时还是由于过大的惯性向后倾了倾。

 

蔡徐坤却没什么表示,自顾自地用手在范丞丞身侧探了探,忽而用力抓紧他的手腕,也不顾对方手腕上勒出的红印子,径直往家的方向冲去。

 

「哥哥,慢点儿!」

 

范丞丞被这突如其来的力拽的差点跌了一跤,他踉踉跄跄地拖着身子尽力跟上蔡徐坤的步伐,但暂低一等的体力还是让他在短时间的剧烈运动里累得大喘粗气。

 

他稍稍缓了过来,蔡徐坤拍了拍他的肩,他抬起头,对上他温柔的目光,透过那样清澈的眼眸,伸手仿佛触摸阳光尽头的纯白天堂。

 

他从两人房间里的书桌后面拿出一只纸杯,杯子另一头用细棉线系着,弯弯曲曲地躲入自己看不见的角落里。范丞丞不知蔡徐坤要搞什么名堂,却也还是好奇地等待着即使浅薄的解释。

 

蔡徐坤如变戏法一般从背后摸出一张小纸片,双手递给了范丞丞,范丞丞接过那张纸片,只见上面用蔡徐坤歪歪扭扭的字写着。

 

「心愿电话」

 

他将那只纸杯置在自己嘴边,樱桃小嘴反复一张一合,却不发出声音,像是正假装说着什么,然后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再在胸前画了个小爱心,小心地端着轻放到那只纸杯中。

 

他回头看了看范丞丞,示意他靠近,双手将那只纸杯递给了他,咧开的嘴角写满了少年人单纯的欢欣笑意。

 

噢,差点忘了说,蔡徐坤是范丞丞父亲与范丞丞不久前出街时偶然捡回来的孩子。记得捡到时蔡徐坤一个人坐在冷风呼啸的街头,身上的服饰虽略显单薄,却始终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应该有的,范父看他眉清目秀地就一不忍心把他带回了家,乖巧懂事善良能干,却只可惜了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蔡徐坤看见范丞丞举起了那只拿着纸杯的手,便乖乖地捂上耳朵不知跑去了哪里。

 

范丞丞向蔡徐坤跑走的方向痴痴地望着,嘴边不自觉漾起一抹微笑,愣是僵了许久方才记得回过神来,紧张地捏紧手中的纸杯,小手挠了挠头发,不知不觉被拨乱的头发中却有出众的两缕并在一起圈成一个心形。

 

他不知何以称呼对方,少年人对亲情的渴求就让他干脆把对面当作大抵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即使那位女人曾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们父子俩。

 

「妈妈,我……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有一个娃娃吗?」

 

他开了口,却又有些迟疑,总觉得对着一只纸杯喊「妈妈」着实有些奇怪。

 

「算了,今天刚好七号,那就叫你阿七好了。」

 

他脸上始终带着笑,这样的喃喃自语若是被外人撞见,定会觉得这是个得了臆想症的孩子,然后暗暗为其叫苦祈祷。

 

「阿七,我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有一个娃娃吗?」

 

他终究是觉得顺耳满意了些,见身边没了别人,自然就敞开心扉地倾诉着自己的愿望。饶是他与父亲相依为命再独立勇敢,心底却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尽管从小失去母爱,却也同同龄人一样都是需要保护需要亲情的孩子,毕竟几乎所有的同龄孩子,都是沉浸在汹涌的爱之中的。

 

他许完愿,双手合十置在胸前轻轻拜了拜,活脱脱像个虔诚的教徒,祈祷神明足够神通广大以给予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然后踢踏踢踏地跑出房间,帮助父亲打理那些烦闷琐碎的家务事。

 

夜深了,蔡徐坤踩着木梯子披着如瀑的月光回到了上铺,他尽量放轻脚步,不惊扰到下铺人的美梦,他趴在栏杆上观察着范丞丞的睡颜,指尖在空中胡乱挥舞,隔着一米远描摹他精致的样貌轮廓,终于在远山钟声穿过大街小巷贯入耳朵时甘愿合上眼,任由月光在他那细密的睫毛上跃动。

 

 

于是范丞丞在隔天上学时发现自己的课桌里突然间出现了一只独角兽玩偶,形状是玩具店里通有的那一款,只是错杂的线路和频频出现的线头显得它更多了些诡秘的特殊意义。

 

莫非那只「心愿电话」是真实存在的?他这样想,脑海中闪过万千种可能性,却也始终难确认这到底算不算一场恶作剧。

 

「请问……」

 

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来,举起那只莫名其妙的独角兽,见身边的同学们都三三两两地谈笑游戏,发觉自己的提问反而突兀了,干脆乖乖闭嘴坐下,小手却将那只小独角兽抓得更紧了,方才不知是尴尬还是紧张作用出的手汗也悄悄印在毛绒上。

 

「唔,就当是哪个小马虎塞错了抽屉吧,反正不要白不要。」

 

他喃喃自语,尴尬地揪揪小独角兽的小耳朵,脸上写满的是本质调皮的无辜神情。

 

 

/

 

 

范丞丞像往常一样回到了家,顶着毒辣的大太阳,再加上缺乏的营养和过强的体力消耗,他走在石子路上时天旋地转,只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扭曲而变得狰狞。

 

「阿七,我饿……」

 

他回到卧室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起那只似乎真的有用的「心愿电话」,向身处大千世界之彼岸的母亲再次表达自己的心愿,却在发出抗议后手脚断了力气,身子一软就瘫在地上。

 

天台上的蔡徐坤却没有那么轻松,如果说那只独角兽玩偶是自己从小时候某些较得体却不合身的衣料上裁剪下来一点一点制成的,无需费太多物质方面的力气,那么这早餐则麻烦得多,不仅没有材料,相对做裁缝而言更难上手。

 

他心情复杂地慢慢蹭到院子里的大榕树底下,看着从空中垂下来的榕柳枝,烦躁地纵身一跃揪下可怜的一簇来,赌气一般地用力掷在地上,然后不情不愿地撬开树围边不起眼的一块红砖。细白柔嫩的小手在泥土中扒拉着,终于是在污泥填满指缝时从中抠出了一只小猪存钱罐。他痴迷般地将存钱罐抱在怀中,似是要在它被摧毁前的有限时分里将它暖一暖,一只手在它背后抚了抚,不留神时另一只托住存钱罐的手一松,存钱罐砸在坚硬的土里,霎时间碎片飞溅呈花朵盛开状,猪头与猪身破碎支离,里头磕磕巴巴地溢出几个铜板儿。

 

「呼。」

 

他拍了拍手上的泥,拾起那几个可怜的铜板,指尖逐出那些藏在角落里的调皮的黑土,一枚一枚地码在温热的手掌心。无意抬起头来,榕树上不知何时停驻了几只鸟儿,小细腿站得个把直,「叽叽喳喳」地费尽力气嘲笑他的可怜。

 

 

冬日里的床铺温热,小孩儿贪恋梦境,自然是被那温暖的被窝吃的死死的,不论闹钟叫了几下,都痴迷于那美好的睡梦之中,喃喃着不愿清醒。

 

蔡徐坤是在大清早被冻醒的,他有意将自己的毛毯添在范丞丞床铺上,大约为的这就是能够早些起来给这位小祖宗卖命。他温柔的眸子盯着小孩的脸,笑着想要刮刮他的鼻子,却在离那柔嫩肌肤仅一寸之遥时犹豫了片刻以将手收回。

 

范丞丞啊范丞丞,你说你上辈子到底是积了什么德,这么巧遇见这么痴迷的哥哥。

 

「叮铃铃铃!」

 

闹钟再次烦躁地叫着,蔡徐坤快着手下意识一巴掌拍掉了它,才反应过来时间已不早了,心里忽然萌生起些邪恶的念头,于是一把掀起范丞丞的被子。

 

「哥哥你干嘛!」

 

冷空气顽皮地钻进他的被窝,将方才的温热驱散得一干二净,奈何小孩一醒,就撞上蔡徐坤离自己不过几寸远的目光,再加上好梦被人打扰,终归是埋怨着瞪了蔡徐坤一眼。

 

……

 

「你们俩到教室门口站着!谁让你们迟到的!」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灰溜溜地缩在教室门口,大约是天气太冷,校领导也不愿出门巡查,教室里的老师同学似乎也忘记了这二人,自顾自讲着课不再出来,于是两人只能大眼瞪小眼地干瞪着。

 

「哥哥……冷……」

 

C城冬季寒风凛冽,眼看二人的两只小脸都已经冻出些许泛紫的血丝,蔡徐坤便按着范丞丞的肩膀将他背过身来,依然觉得不太够,干脆又脱下身上的绒衣搭在范丞丞身上。

 

范丞丞吸了一口手中的豆浆,清甜的黄豆香在冷空气中交错穿梭,将天气的凛冽又镇住了几分,舌尖不知足地滑过薄唇,将此时这平凡的人间美味一并扫入口中。

 

「小馋猫。」

 

蔡徐坤这样想着,指尖覆上范丞丞的唇沿,为他细心地擦去嘴边滑稽的「白胡子」,动情时分还不忘刮刮他的鼻子,报以一个迷人的微笑。

 

许是天气太冷真的冻得失去知觉,指尖上新鲜的疤也粗糙得不算明显,痛觉也若有若无。

 

 

/

 

 

「阿七,爸爸出差能早点回来吗?」

 

「阿七,食堂阿姨的打红烧肉的时候手能不能不抖?」

 

「阿七,晚上睡觉的时候那些蚊子可不可以乖一点?我手上的包都肿得像球一样了。」

 

……

 

「阿七,今天庄老师读我的作文了,好开心!」

 

「阿七,我在路上捡到了一个硬币,你说我要不要交给警察叔叔啊?」

 

「阿七,你知道收音机吗?它好神奇哦,还可以放音乐诶。」

 

大约是少年人的单纯,不到几天那些攒了许久的愿望就到了尽头,可这种和树洞说说话的习惯却是戒不掉了,他开始和树洞谈论着平日里和学校里发生的趣事,甚至有时候还会问一些类似「阿七,你来自哪里?」这样的胡话。

 

「阿七」只是在天台静静地听着,空气里蔓延着温柔的粉红色味道。

 

……

 

「阿七,你知道吗,今天小熙说她喜欢我诶。」

 

「阿七,你能告诉我喜欢是什么吗?」

 

小熙是范丞丞班里一位聪明伶俐的女孩子,模样在学校里可是排得上前几,成绩又属于不错的那一卦,而家庭也是上等的那一类中的。

 

蔡徐坤有些想不明白小熙为何会喜欢上范丞丞,只是他心中对这女孩的印象,又差了几分,不只是因为年少不读书想着谈恋爱,还是由于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

 

算了,他还是选择相信他的丞丞。

 

「范丞丞,行啊你小子,不错啊哈。」

 

「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周霆的眼中似充满了万千利刃,只瞄准着范丞丞,像是下一秒就要刺过来。他是学校里有名的翻天覆地的小霸王,对小熙情有独钟有一阵子了,若硬要说干过最荒唐的事,大概就是喊了一帮人到他们班门口追着人喊嫂子,结果被校长提着领子在升旗仪式上全校通报批评。

 

「就你?也来和老子抢人?」

 

周霆的手下从范丞丞的书包里一把抓出他的独角兽,隔空扔起,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落在周霆手中。他将范丞丞狠狠地推了一把,重重地将那只可怜的小独角兽掷在地上,见范丞丞伸手去夺,连着他的手撒气般地用力踩了几脚。

 

「看看啊,就这种货色,多大岁数了还抱着一个洋娃娃,小熙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娘炮!」

 

范丞丞将独角兽玩偶揽在怀里,狠狠地瞪了周霆一眼,他着实是摸不着头脑,自己与周霆这样的人无冤无仇,就连两人之间这唯一的联系也并非他的决定,周霆为何要这样排挤他。只是这一眼彻底激怒了周霆,他轻笑了一声,语气中透着恶狠狠的意味,眼珠子不屑地往旁边挪了挪。

 

「还愣着干嘛?打呀!」

 

那些手下得令,一个个冲着他呲牙咧嘴,其中一个好事的先一把夺走他的书包,将里面的课本、文具一齐倾倒出,拾起一本书,抄起便要往范丞丞头上盖。

 

「哎哟!」

 

不知谁痛叫了一声,这些手下也都是些乳臭未干的孩童,几乎都下意识地丢下手中的事情,寻找声音的来源。只看得周霆被推倒在地上,正抱着擦破口子的膝盖呻吟,忽然间手中的书被一个瘦小的身影夺下,那人用力地敲了一下他的头,转身便扶起了自己脚边的范丞丞。周霆却也不是废物,算是迅速地反应过来,往那人身上狠踹一脚,不知从何抄起一块木板,重重地砸在那人肩上。

 

「给老子打死这群死不要命的!」

 

手下忽而愣过神来,将手上的东西全数砸在两人身上,也不识轻重,直到其中一个发现了地上的血迹才肯停手。

 

那人搀起范丞丞,踉踉跄跄就往外跑,也不知是傻傻地跑了多久方才停下来。

 

两人互相搀扶着回到家里,路上范丞丞却是始终阴沉着脸,身边的蔡徐坤拍拍他的肩,他却依旧面无表情,没有更多的回应。

 

「啪。」

 

可怜那门板,被范丞丞置气地摔了一下,「嘎吱嘎吱」地小声呻吟着。范丞丞一把揪断了那只「心愿电话」,又恶狠狠地将纸杯撕裂成碎片,戾气之间,不知从何而来飘出了一张红色纸片,在白色纸杯碎片中异常耀眼,他换下脏兮兮的校服,不经意间瞥见那一抹红,便无聊地拾起。

 

「丞丞……

               ----蔡徐坤」

 

他简单瞄了一眼,没有过多care纸条上的内容,却唯独关心最后那个署名。

 

「蔡徐坤。」

 

「原来是你。」

 

「怪不得最后一刻出现的也是你。」

 

「原来全是你安排妥当的一出好戏。」

 

他暴躁地拉开门,狠狠地拉起餐桌旁正打理他书包的蔡徐坤,明明是年纪不大的小毛头,力气却在那一刻全数迸发出来,一气之下将蔡徐坤推出了家门,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让蔡徐坤一个恍惚,他怔怔地看着自己面前关上的大门,下意识地敲门,重重的拳头落在门上,发出沉沉的闷响,透过听觉神经到达大脑皮层,无疑是给了他彻彻底底的当头一棒,狠狠地摆明了「事实」。

 

而天台那只断了线的纸杯,残忍地宣告了他的失败。乌鸦「嘎吱嘎吱」地发出难听的叫声,似乎连这渺小的生灵也在嘲笑着他的狼狈。

 

 

/

 

 

天色不知觉地暗了下来,黑夜席卷了残缺的光明,一同到来的还有天神淅淅沥沥的眼泪。

 

雷声从远处传来,到达耳边忽而炸开,范丞丞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小独角兽,他向来都害怕这样的雷雨。

 

他忽而想起了蔡徐坤,自己最好的「哥哥」,记得从前的雷雨天,蔡徐坤安慰他那是天神流下的眼泪,于是两个孩子争论着眼泪的来由,便也浑浑噩噩地度过了整个雷雨天。

 

算了吧,那人的心思,不值得自己再这样挂念。

 

雷声又浓重了几分,似是天际尽头野兽的哀鸣,街头游荡的灵魂霎那间复活,控诉着世界的不公。

 

他在此起彼伏的雨声中将小独角兽揽得更紧,胆小的孩儿不知何时眼中竟微微泛出了泪水,不知到底是否是是由于打小的害怕,抑或是其他的原因。

 

风雨更猛烈了些,细细的雨滴从窗缝间淌入房间,在白墙上留下些突兀的水滴印迹。透过朦胧的水雾玻璃,他看见蔡徐坤抱着膝盖坐在离自己仅几米开外的屋檐下,屋檐太窄,他有一半身子都淋到了些雨,衣料洇出较深的颜色,湿答答地贴在白皙柔嫩的皮肤上。

 

范丞丞揉揉微微发红的眼睛,挣扎着站起身来,依旧是紧紧地拽着怀里的小独角兽,犹豫了几分,还是按下了门把手。许是孩童天真的怜悯,他还是拾起墙角的雨伞,挑起伞珠撑开了它。伞骨有些腐朽,撑开时硬是「吱呀吱呀」地发出古老的呻吟。他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抓着伞柄,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选择推开了门,他就站在另一头的屋檐下,看着不过几米外的蔡徐坤,雨珠落在油纸伞上,碰撞出些异样的声音,蔡徐坤被这声音引得抬起了头,径直撞上范丞丞的目光,那样清澈的目光穿过潮湿的空气交织在一起,那一瞬间时间仿佛按下了暂停键,雨声却未停,只是恍然间隔绝了这纷乱的尘世。

 

渐渐的,这束目光似乎黯淡了些,大约是生理盐水湿润了眼眶,挣扎着妄图溢出,却念旧地像是拥有了磁力,吸附着那细密的睫毛而难以挣脱。

 

换句话说,简直就是他范丞丞的分身,如同困兽一般在这温柔世界里横冲直撞,却始终被束缚这难以挣脱牢笼。

 

蔡徐坤张开了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两瓣薄唇一开一合,描绘着这世间最美的图景。

 

他似是脱了魂的傀儡一般,无法控制地走向蔡徐坤,对面的人儿不知何时竟低下了头,油纸伞在风雨中被摧残着,同时难听地发出刺耳的哀鸣。

 

一双洗满污泥的鞋子停在他面前,蔡徐坤没有过多犹豫,条件反射般地执起范丞丞的手,他的手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出了一层冷汗,又在这寒冷的天气里结得冰冷,他下意识送来那冰凉的东西,纠缠之际却再次握紧。

 

有水珠落在地上,融合了雨水再也消失不见,其实不知那到底是本来自天上的自然之作,或是蔡徐坤自身落下的生理盐水。总之他的眼眸是泛满了水光,那样灵动的眸子染上水色后又是诱人了几分。

 

「不是我。」

 

蔡徐坤用手尽力比划着,眼中的泪水不自觉喷涌而出,稀稀拉拉地落在满是尘灰的小脸上。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范丞丞踮起脚尖来一把揽住,两手悬在空中,无处安放。

 

「哥哥,谢谢。」

 

弟弟的声音中夹杂着些呜咽的哭腔,其实他倒也是想明白了,的确是自己鲁莽了,以至于不分青红皂白地将这一切都归结在自己所依赖已久的哥哥身上。至于到底是何人所为,算是个未解之谜,只是他相信他的哥哥,是为他熬夜准备独角兽玩偶的哥哥,是为他早起准备爱心早餐的哥哥,是他的哥哥。

 

「嘁。」

 

耳边哥哥的喘息声放大了许多,以至于范丞丞听得清清楚楚。他松开了哥哥,只见蔡徐坤那一半湿透了的衣料里隐隐有血水的手笔。

 

「哥哥,你受伤了?」

 

蔡徐坤缓缓转过了头,从杂物间里翻出一个小医药箱,范丞丞一把夺过蔡徐坤手中的棉签,粗粗地浸上酒精,他眼看蔡徐坤的有些肉的小手攀上领口边的扣子,纽扣穿过小口,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范丞丞颤悠悠地晃着小手,面前触碰上有些殷红的伤口,一不留神稍稍用了点力,见蔡徐坤「嘶啦」地倒吸一口冷气,便耷拉下头来收回了手中的棉签。

 

蔡徐坤探出手来挠了挠范丞丞的头发,伸手示意范丞丞接过了棉签,范丞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呆呆地看着蔡徐坤草率地给自己上了药,快手打理好一切。

 

范丞丞还想说些什么,刚要出口的话却被两瓣嫩肉堵住,他忽觉眼前竟多了几分湿热的鼻息,瞳孔瞬间放大,眼珠子却被哥哥的秀发尾生生地刺痛,他干脆闭上眼睛,偌大空间里只剩下相互抵着的两瓣唇,不知所措的两个人。

 

 

/

 

 

「哥哥!」

 

范丞丞从后背环住蔡徐坤纤细的腰身,严寒的天气倒是随着那些繁琐的事情一齐消失殆尽了,春暖花开之季,一贯爱睡懒觉的范丞丞竟也学了早起。

 

蔡徐坤温柔的嘴角绽出笑意,头回过去看着弟弟大闹,手上却不停地胡乱忙碌着。

 

范丞丞眼疾手快地在空中捞住蔡徐坤的手,指尖轻轻地在那些被油烫伤,被刀划破的伤口上来回游走,小孩儿的表情也不曾掩盖,就这样直白地暴露着心疼的哀怨,那些伤口有些明显是过了些时日的,被岁月抹过渐渐淡去,只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疤。

 

蔡徐坤的手忽然就挣脱开来,继续操练着手中的早餐,眼看煎蛋的一面煎得过火,边缘生出尴尬的黑斑,他有些哀怨地瞪了范丞丞一眼,伸手弹了一下范丞丞光洁的额头,下手如玩闹一般毫无威慑之力,在气氛里又增添了几分暧昧。

 

蔡徐坤将早餐装好了盘端到桌上,小孩儿在确认了是哥哥的手笔之后更是食欲大开,恨不得一个人就扑身到那些食物里头。

 

蔡徐坤将那只烧糊的煎蛋轻轻用筷子卷起,见表面不断冒出的热油,就放在嘴边吹了吹,张开嘴往里放之时却被范丞丞掰过手,一口吞了进去,狼吞虎咽之时竟也不忘将白瓷盘中另一只完好的推向蔡徐坤。

 

窗外是烦碌的鸟鸣声,「叽叽喳喳」地催着两个孩子在如瀑的晨光中踏向了学校。

 

 

/

 

 

长大后范丞丞依旧感慨那段时光的美好,即便是过去,回首时也足够一次次的期待。

 

「Thus have I had thee, as a dream doth flatter.

 

这样,我曾占有你,像一个美梦。」

 

 

/

 

 

范丞丞不知从哪里寻到了他和蔡徐坤年少时的那把油纸伞,有些年头的沉积让伞页本就朴素的图案褪了颜色。

 

他着上一身黑色西装,朴素的版型,朴素的色调,虽已不是少年,却依旧抱着那只洗得泛白得独角兽。这样的搭配,在外人看来,倒是与疯子无异。

 

他将油纸伞撑在蔡徐坤的墓前,从手袋里拿出熟悉的纸杯,同样的款式,只是崭新的模样,正如他们一样,自始至终不变的两个人,却是崭新而陌生的关系。

 

不知为何,向来话唠的他,此刻见到着冰凉的墓石,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如同一个哑巴,张开口却愣是没有话音流露。

 

「诶,孩子,晚了,该回家了。」

 

墓园的管理人催着他,这些年来这样悼念怀缅的人不在少数,早就练就了一颗钢铁之心,对二人这样的静默却还是多了几分敬畏和遗憾,就连那声驱逐,说出口后也忍不住后悔了些。

 

范丞丞对哥哥道了别,背影消失在漫漫大雨之中。那把油纸伞和那只纸杯就一直待在那里,脆弱地为他的哥哥遮风挡雨。

 

这样的美好回忆,不如就留在这刺骨之地,免得一再拾起的遗憾。

 

「哥哥。」

 

他终是忍不住道出了这两个字,决绝而悲凉,脚步却不曾停留,似乎在尽力地狠下心来与过去道别。

 

「我在。」

 

他抬手怔怔地望着被雨水淋湿的另一只纸杯,仰天却见孤零零地一只乌鸦划破天空。

 

「In sleep a king, but waking no such matter.

 

在梦里称王,醒来只是一场空。」

 

 

 

*文中引用诗句出自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下一棒:@小妮子甜酱呀.I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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